故事與星空,永遠是無垠無盡的。

 

翻開這本書,其實不抱著任何期待。我先看了張西的下一本著作《我還是會繼續釀梅子酒》,但由於我不是忠實讀者,對於張西的家人以及她的細碎情感,我感覺是一面什麼也沒有的白牆。她的故事向我撲來,卻又毫無聲響的彈走。或許是彈回張西自己、也或許被彈射到任何人都不知道的角落,以最難以捉摸的角度。總之,我並不覺得二十七歲的張西寫著回憶與自己,足以打動我。

 

最初會買下《你走慢了我的時間》,單純因為書名。人常說我走路有一個特殊的步調,慢悠悠的、輕飄飄的,各種形容詞我都聽過,雖然我很少能看見自己步行的模樣。但我知道我的腳步絕對和沉重、快速沾不上關係,我也明白我的步伐有自己的節奏。

 

「不能夠跟上現實的急流,以至於我時常被落在後頭。」這句話,意義既是實際字面上的、也是在各種社會關係裡形而上的寫照。

 

看完這本書後,有些故事留在我的心中、有些則逐漸飄散。忽然認知到,印象最深刻的幾個都是特別殘忍的故事。好像人生需要悲慘,才足以留下一些動人卻不矯情的情感與文字。我不喜歡這種感覺留在我的心裡,我不希望只有悲傷才能製造記憶點。但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,我印象至深的,莫過於從小處在暴力環境的、離婚的、自我出走的、生離死別邊緣的。這好像就是殘忍之必要,愈大的衝突、愈能在心裡留下深刻的割痕。當我看這些故事時,一方面會同情、一方面也會反思自己的處境。會在心裡做一個無所謂的比較,有時甚至會因為自己的幸運與順利,而感到有些羞愧、感到靈魂的貧瘠。

 

還記得前幾個星期看了電影《出走巴黎》(Synonyms),電影裡有個衣食無缺、立志要當作家的男人,他的生活過於平順,以至於他需要尋找衝突、他需要來自以色列的男主角那些戰場上、痛苦的故事。反省現在的我,過得不算富裕、但我的人生也是一路平坦。我好像都是最平凡的大多數,我不是同性戀、我生長在沒有破裂的家庭、我的升學之路順遂、我沒有身心疾病或殘缺。我談過一次和眾多人一樣經歷了:交往、熱戀、磨合、爭吵、分手、日夜哭泣,的戀愛。我好像什麼都有做到,卻沒一項可以被當作一個故事和人分享。

 

每片雪花,都有一整個世界;每粒哭沙,都有一整座天堂。

 

在三十天旅行裡,張西也不乏遇到一些覺得自己沒什麼特別的人們,可是她到最後都會下一個類似的結論:他們眼裡有宇宙。每個人都先決講出自己很平凡,但最後在一夜的談話裡卻又將他/她的靈魂構成一座龐大複雜的宇宙。或許是想法、思考模式、年齡的差別,每個人在經過某些歷練過後,都是獨一無二的靈魂。或是沒經過社會磨練的,也或多或少體驗了生命中的徬徨與掙扎。

 

看得當下,我也會想像如果今天張西來到我的房間,我跟她聊了一夜,那麼我會選擇跟她說那些事呢?

 

我決定好好回溯那快要被稀釋的故事,那時我的記憶也只是涓涓細流,時有時無的流在小小的舊黃歲月裡。今年我十九歲了,還真是一個讓人感到不安的年紀。一個十年即將輪迴,回首來時路,總覺得自己只是照著體制、被強推著、被成長著。而我又同時對該如何自己去安排下一個人生十年感到恐慌,我做得到嗎?不停反問。我總是害怕自己只是馬齒徒長,我害怕二字頭的年紀到了尾聲時,等到我要三十歲的時候,會開始細數、反悔二十幾歲做了什麼、沒做什麼。我好怕接下來的十年,會造就我未來的庸庸碌碌、平凡一生。

 

若說每個人都有一座自己的宇宙,我總覺得自己的宇宙相對黯淡,相對充滿著風暴與碰撞。起初是和我的神經質有關,講好聽一點是多愁善感,但其實就是所謂的想太多。總是很不安地想著各種可能,且不管事情有沒有照著我預設的方向前進,我都會感到更未知的害怕。再到國中的時候,已經演變為自卑。關注自己的靈魂、但更多是渴求著他人的主動,《想見你》裡的陳韻如,大概就是那時的我的寫照。高中時放開了一些、更勇敢、變成更想成為的自己,為了怕有些遺憾會發生,也因為這樣談了戀愛、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分裂與爭執、甚至造就某些陰影牽引著我的靈魂,讓我想要傷害自己的身體。

 

如果今天一個玻璃瓶中裝了炸彈,引燃了,玻璃瓶化為無數碎片往不規則的方面飛去。這些玻璃碎片有的掉在地上、有的卡在身體的肌膚上。我的個性,並不會選擇將那些碎片從身上取下,而是將碎片壓入自己的肌肉裡,讓它埋沒在我的細胞、血液之中、好讓我的外表沒有利刃。時間久了,應該就會習慣有刺紮在肉裡的痛楚了吧,而身外淺淺的傷痕也會化成淡淡的疤了吧。這是多麼病態的想法,卻好像真的是我會做的事情。

 

在找尋的路上緩步而行,變得遲鈍、變得通融圓潤,大概是因為不知道那個明確的路在哪,所以只能慢慢走。

雖然張西所謂「走慢了時間」是極富浪漫的用語,但我沒遇見陌生人、也沒獨自旅行過三十天,我就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讀者而已。但即使是短暫在書裡會過面,我仍然被張西有溫度的文字所感動。有些故事,真的讓我眼睛濕潤,這是我從未預見的可能。原來最平凡的陌生人,最平凡的我,每個人都有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吧。

 

若說是什麼「走」慢了我的時間?我會回答,就是因為我的「想太多」,使我這樣戰戰兢兢的走、緩而慢地走。是因為我仍不清楚自己是誰、仍未找到自己的定位,所以我只好慢慢走,宇宙的膨脹才不至於太快,才不至於最後霹靂大爆炸,炸飛了玻璃碎片。

 

「願你所有的追尋,都能帶你找到平靜。」

張西如是說。

 

我真希望我的平靜可以來的不偏不倚,在我剛好追到那應許之地之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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